就算是约定了要去半妖镇上看社火,那也是七月份的事情,进入七月之前的日子里,飞鸢还是如往常一样每日里无所事事。
直到六月的最后一天,她意外地迎来了她的第一位客人。
那天,她正和燕长风去外边溜达完回来,挖了两株野生的龙舌打算种在院子里。一转弯,就看到了一个男人站在她门前,局促不安的绞着手,好像一个小孩。
那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,脸上已经带着些风霜的意味,皮肤是风吹日晒的粗粝,半长的灰白色头发在脑后随便绑了一下。一眼望去就像个不起眼的农家汉子。
那人一瞥间看到了飞鸢走过来,好像被一下子施了定身术,愣愣的站在原地,不动了。
他看着飞鸢,飞鸢也看着他,想着这是谁走错路了吗。
就在飞鸢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的时候,蓦然发现了燕长风似笑非笑的神情,似乎在等着看一场好戏。
“燕遥,好久不见了...”那人喑哑着嗓音开口,朝她伸出了手。
飞鸢愣了一下,突然想,她现在这副模样,也亏他还能认得出来。
就在这一愣之间,那人讪讪的收回了手,说道,“我忘了,你已经不记得我了...”他的声音好像是要哭出来了。
飞鸢看看他,又看了看燕长风,燕长风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。
“重新介绍一下,”他轻声说着,“我叫息烽,是你以前的朋友。”
“...你,你好...”这氛围还真是尴尬啊,飞鸢暗想。
“哟,没想到了,息烽大人也有这么小儿女情态的样子,真是让人吃不消啊。”旁边传来了燕长风凉凉的声音。
息烽转头看向了燕长风,眉头渐渐皱了起来。飞鸢注意到他的眼神一瞬间就变了,刚才小孩般的拘谨消失无踪,神色居然有些摄人。
燕长风挑衅般的呲了呲牙,毫无退缩之意。
“...”息烽沉默了片刻,“燕遥,关于你身边这个人,有些事,我希望你能知道...”
“她知道。”
“你很怕她知道?”
“呵。”燕长风冷笑了一声,抱着肩侧过了头,一副你爱说不说的样子,看的飞鸢只想笑。
许是看到了飞鸢也不怎么在乎的神气,息烽终究是没说。最后只是慢慢地把目光从燕长风身上转移到了飞鸢身上,“你大概也不想听,”他慢慢说,斟酌着词句,“但是,有些流言终究不是无根之水,不可尽信,也不可不信。”他顿了顿,“你身边这个人,你还是小心些吧。”
他一副言尽于此的样子,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。
飞鸢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建筑的阴影之中,转头笑道,“喂,你又怎么得罪他啦?”
“我哪知道啊。”燕长风一个白眼翻上了天,“我的小姐,我可是老老实实的呆在燕家,哪里招惹的到他。”
“哈。”信你才有鬼了,飞鸢心里想。“这人是谁啊?”
“你问我?”燕长风指了指自己,“你看他刚才看我那副表情,就不怕我报复编排他?”
“你骂我听着。”飞鸢笑吟吟地说着。
“好啊,”燕长风一摊手,“那人就是个浑蛋蠢货二百五,脑子住了十万只麻雀,外加一滩脓水,鼻歪眼斜还口正体嫌,口是心非人面兽心衣冠禽兽臭不要脸...”
飞鸢笑开了,“你骂起人来...”她笑着说,“还真没创意...”
燕长风终于也笑了,“这人是苏提拉斯猎人协会的代理会长。”
“代理?”
“对,代理。”燕长风渐渐敛起了笑,眯起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了往日高傲嘲讽的味道,他嘴角一挑,“上一任会长叫千月鹤彦,三年前把自己玩死了。”
飞鸢看着他眨了眨眼睛,感觉又是一段她不知道的故事。
可是燕长风并没有深说,只是耸了耸肩,一副嗤之以鼻的口气,“三年不见人影,所有人都当千月鹤彦死了,只有这人一口咬定千月鹤彦尚在人世,不肯接任下一任会长。不知道在拿捏些什么,哼,惺惺作态。”
“当然,”燕长风神色一变,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,“还有人认为,这是他用来掩盖千月鹤彦被他设计死了的借口。毕竟现在他除了这个名头,什么都有了。”他盯着飞鸢,眼睛里透露出了些许恶毒的神色,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,“你以前,还真是认识一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啊。”
飞鸢被他说的浑身一冷,苦笑这人还真是从不吝于用最恶毒的心思来揣测别人。
“...我...”飞鸢忽然觉得这么说很是别扭,可她还是继续下去了,“以前跟他很熟吗?”她问。
“你问我?”
“这里还有别人吗?”
“小姐,你死的时候,我爹跟我娘还不认识呢。”这家伙神色语气转换的飞快,转眼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少年模样。
飞鸢想了想,也是,燕遥的三生是三十年一个周期,这孩子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。
“你还真当我什么都知道啊。”
“我以为呢。”飞鸢笑嘻嘻地接了上去。“渴死了,”她走上几步推开了院门,“不知道燕翎今天有没有准备梅子汤。”
她走进去了,却发现身后那个熊孩子没有跟上来。
今天他居然没有默契的跟她一起借坡下驴打哑谜,站在原地好像还想说些什么。
“你不想问点什么吗?”看见飞鸢回头,他突然扬起头,笑容阳光灿烂地让人毛骨悚然。
飞鸢回忆着刚才息烽说起他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,他好像真的有些不想要别人知道的秘密。“你想说给我听?”于是她站住了。
“你想听故事?”燕长风歪了歪头,阳光下笑容甜甜的露着两颗可爱的小虎牙,可是眼睛里却冰封千里。
“你想说我当然愿意听。”
“呵,真狡猾。”他又作出了小孩子般的神态,眼睛里的杀气渐渐淡了下去,好像对飞鸢的态度非常满意,“不如你也拿故事来换?”
“你现在不就是在跟我找寻故事吗?”
“真狡猾。”他又嘟哝了一声,脚尖踢了踢地上的一颗小石子。
飞鸢笑笑,走出去一把把手里捧着的蔫蔫的植物塞了他满怀,“去,赶紧种下去。”
“喂!我刚洗的衣服啊!”这家伙迅雷不及掩耳地跳了起来。
“激动什么,又不是你自己洗。”飞鸢笑嘻嘻地转身走了,没看到他突然僵了一下的神色。
只是稍一停顿,燕长风就慢悠悠地跟了上来,“我可先说好了,这东西被**就没养活过。”
“死了你去给我挖新的。”
他们就这么笑笑闹闹地过完了出发前的时间,果然他们临走的时候,院子角落里种着的两棵龙舌已经全都蔫死了。
飞鸢站在院角看着这两棵可怜的植物叹气。
“早说了会死。”燕长风一脸你就是不听我有什么办法。
飞鸢又叹了口气,想起了山阴处的那一大片龙舌花海,那像火焰一样摇曳在山风中的花朵。据说这是燕遥最喜欢的花了,饱满的枝叶里面流淌着奶白色的汁液,可以用来做麻醉。
“不误伤,也不放过吗?呵。”飞鸢轻声说。
这句话是燕长风告诉她的,那本燕遥的小册子里并没有写。据说是燕遥的座右铭。真是嚣张啊。
飞鸢回过神来的时候,发现燕长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。
“说起来,你越来越像一个人了。”燕长风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,慢慢的说着。
“...谁?”
“燕遥。”
飞鸢心里有一根筋突地跳了一下。“不好吗?”她停顿了片刻,慢慢的回答。
“好。”燕长风回答得很干脆,然后补充,“狡猾。”
飞鸢心里泛起了一些古怪的情绪,好像这两个字的评价是对她的赞扬一样。燕遥,该是个狡猾的人,不然怎么会由生到死都耍的那么多人团团转。
飞鸢笑了笑,对他的话不置评,“你今天上午哪里去了?”
“喂,这是查账?”燕长风一脸警惕地跳了开,瞪着她,眼睛鬼鬼地转着。
“是啊,”看他这副演戏一般的夸张样子,飞鸢配合的笑了笑,“你不是说了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做吗?”
“那亲爱的小姐你想杀了谁?”燕长风甜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还是说去炸了燕家也行哦。”
这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。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,他第一次说出口的时候,眼睛里带着一股奇异的兴奋光芒,吓出了飞鸢一身冷汗,那个时候,好像如果飞鸢说了是,他就真的会动手。
那天两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燕家走来走去,看着身边这位瘟神到处吓唬人玩。
于是飞鸢问他,“我很好奇啊。你就没什么事吗?整天带我到处溜达没关系?”
“哦,原来你不知道啊。”燕长风瞪大了眼睛,做出一脸才发现的表情,“这可是燕翎分配我的工作哦。燕翎可是许给了我相当丰厚的报酬呢。所以,”他眨了眨眼睛,对着飞鸢深深一躬,抬起头来的时候,嘴角带上了狡黠的微笑,“美丽的小姐,你想做什么?随便吩咐哦。”
看着他这副样子,飞鸢突然起了一丝做弄他的心思。“是吗?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?”
“恩...”他托腮,做出了一个沉思的表情,“我这么说好像有失妥当...所以小姐你想做什么呢?想去杀了谁吗?或者,炸了燕家也可以哦。”
吓出了飞鸢一身冷汗,好像她真的变成了个被抓包的潜入燕家的奸细。
然而第二次不会了。
“喂,同样的梗不要玩两次。我脑子还没那么不好使。”
燕长风眯着眼睛盯了她片刻,才哦了一声走了过来,“那你脑子要是好使,还忘这么多事情。”
“这不是忘,这叫做战略转移。”飞鸢不知道这家伙究竟听不听得懂,但是她不想再纠缠下去了,于是问他,“你到底是做什么去了?”
“还能做什么?燕翎可是抓着我千叮万嘱唠唠叨叨,跟个老婆子似的。”燕长风对天翻了个白眼,直接表达出了他的不耐烦。
“...”其实飞鸢该想到的。
“说起来,燕翎说要多给你派一些人跟着?”燕长风歪头看着她。
飞鸢想象了一下自己出门,好像皇帝出巡一样,后面跟着百人仪仗队的情形,心里一阵发毛。急忙摇了摇头。
“我回绝了。”燕长风笑,意有所指,不咸不淡地说,“只要你自己放得了心。”
“我有什么不放心的。”飞鸢同样皮笑肉不笑的看回去。
两个人毫不退让的视线交锋了好几个回合,终于燕长风挑了挑眉转开了眼。
“是吗?”他冷笑了一声,“可不放心的人可多了。”
说完,他转身就走了,“好好休息,今天不出门了,明天早上我来接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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